.:渣樂園:.

皮皮走了，今天在MSN上家人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前幾天聽說他的狀況不太樂觀，我就有了心理準備。
當初我來到法國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隻老狗，我料想此去經年，皮皮雖還硬朗，但畢竟年事已高，恐怕無緣再見，特別囑咐我家的印傭要好好照顧他。沒想到我才來這裡不滿一個月，他就這麼驟然離世。
儘管別人都當笑話，但我相信皮皮一定是因為多日不見我的蹤影，鬱鬱而死的。這個家裡，只有我會帶著他出去散步。
家裡的人工作都很勞累，只有我有時間與閒情來照顧他，對他說上幾句話。
每天晚上當我回家，他便會興奮地起身，要我帶他出門。
有時候我會放他自己出去玩，有時候會陪他一起去散步，每天如此。
他一天中的大事就是盼著我的出現。
而我突然就這麼消失，他的心理一定相當不習慣，加之年老體衰，沒多久就病了。

我哥哥說，三天前開始，皮皮滴水不沾，也不進食，整天虛弱地躺著，請了醫師來打營養針也不見好轉，終於在昨天晚上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曾經想像過皮皮的死亡，在他去當流浪狗的那段期間，我就已經想像過他的死亡了。
在他當流浪狗的那段期間，我曾經夢到皮皮在一個雨夜裡回到家門。屋外雷雨交加，我聽到門外一隻狗的叫聲，打開門看，正是淋得濕漉漉、全身不住發抖的皮皮，我感到驚嚇又歡喜。醒來後，我猜想或許是皮皮已經凍死街頭，特地來托夢給我的，爲此還留下幾行清淚。
我也想過皮皮那一身的肥油，或許已被人抓去扒了皮做香肉。
這幾年，看到皮皮的感官一天比一天退化，眼球的白內障一天比一天混濁，就相當擔心他會在外遊玩時因為沒注意來車被撞上，或許會當場肚破腸流。因此我只在晚上車少時才放他出去。
我也想過皮皮會像駱以軍《第三個舞者》開場那段所寫的，發抖的四肢走著走著，沿路灑下一地尿，萎靡於地就死了。

我為什麼要想像這麼多種他的死法?或許是因為我怕，我怕哪一天看到他死的樣子我不能承受，因此想了這麼多的影像來預備。


我想起出門的那一天，因為母親的連聲催促，匆忙倉卒之間，竟忘了繞過門去，去跟被關在陽台的那隻臭狗皮皮摸個頭，說聲告別。

(我的手指頭還有十多年前他剛被我抱回家時咬著我的食指不住吮吸的溫軟觸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