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隻老狗叫做皮皮。
皮皮很老了,牠是我小學升五年級那年暑假,從巷子裡抱回來養的,算算大概有十五歲,換成人類年齡,據說已是八、九十歲的老頭了。
現在的牠雖然有白內障、時而嚴重的皮膚病、體臭、偶爾站不穩的毛病,但大體上還算健康,連牙齒都還很穩固。每天晚上我帶牠出去「散步」時(其實是到對面的國中「灌溉草木」),牠都還能活蹦亂跳,一副很有精力的樣子。
但有時我不禁會想,在不久的將來,某個早上起來時發現,我再也叫不醒牠了。牠就像平常睡覺時一樣地蜷曲著身體,可是已然全身冰冷僵硬。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有好一陣子我沒有陪皮皮去操場散步,因為不想在操場碰到某些人。我總是將牠帶到樓下後便任由牠到處玩耍。有時候會擔心感官退化的牠沒注意到一旁的來車,所以都會看著牠過了馬路以後再轉身回家。

我想起當年是怎麼收養牠的。
我有一個鄰居,一直很關懷流浪狗。某天她告訴我,附近的小巷子裡生了一窩小狗,問我們家願不願意收養一隻。當時學期終了,我剛好在班上的總成績是第一名,我那一向嚴苛的老爸龍心大悅,答應讓我選擇一個禮物,於是我便要求養一隻小狗。

當鄰居帶領我到那個巷子裡的狗窩時,我看到五、六隻眼睛還睜不開的小狗正在搶著吸安妮的奶。安妮是一隻白色的雜種狗,牠的小狗們則是一律是白底花斑的雜雜種狗。當時牠側臥著讓小狗吸奶,而也許是牠已經跟我鄰居很熟了,所以並沒有激烈的反應。

看了一陣子後,鄰居讓我挑選一隻。我注意到一隻從來沒搶到奶的小狗,我說,牠好可憐,這樣下去牠一定長不大。於是我便選了那隻狗,牠就是皮皮。
皮皮到我們家後,果然三不五時就要跑醫院,不是感冒發燒就是拉肚子不吃東西,我爸很後悔讓我養這隻討錢鬼。所幸等牠週歲後,身體狀況便漸漸好起來。
小時候的皮皮就跟牠的名字一樣,好奇心強烈,整天活蹦亂跳的,可愛的模樣給我們家帶來不少歡樂。(我很後悔當時沒幫牠照相下來,小時候的牠毛茸茸的就像會動的布偶一樣可愛)書店裡許多客人也很喜歡逗牠玩。

可是當牠長到一個程度,牠開始會對客人作出不禮貌的動作,尤其是看到美女,就會忍不住抱著人家的小腿一陣扭腰擺臀狂抽猛送。所以我們就把牠「咖擦」了,一方面也是為了節育。我想皮皮這輩子大概從沒享受過狗男女之間的歡愉吧。

國中的時候,皮皮染上一種皮膚病,怎麼治也治不好,花了家裡很多錢。某天早上醒來,我怎麼樣也找不到皮皮,後來才知道,是我媽媽托人把皮皮載到很遠的地方去「野放」了。
我非常生氣,沒想到一向口口聲聲說要積功德的媽媽也會作出這種事。然而當時的我課業壓力大,沒多久也就忘記皮皮消失不見的事實。

約莫過了一年,某天下午我回家時,媽媽從我進門就一直笑,說,你快進去看,看誰來找你了!書店裡請的小姐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簇擁著我到店後面的房間。 打開門一看,我看到一頭身形癯瘦、光溜溜的白色怪物。牠歪著頭看著我,呆了一下,接著靠近我身上嗅嗅聞聞,然後像確認了什麼一樣,興奮地猛搖尾巴,跳到我身上來。
我終於認出來,原來牠就是在外面流浪了一整年的皮皮。 (對不起,寫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哭了)
牠 居 然 自 己 找 到 回 家 的 路。

每次想到這件事我就很感動。 (這隻臭狗,就這麼想念我呀)

因此,即使現在的皮皮再怎麼臭,脾氣再怎麼古怪,毛病再怎麼多,我希望我能每天陪牠去散步,直到牠走不動為止。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ulanad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