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十一點,我下工回家,在奧賽美術館的車站等候RER,要等半小時才會有經過我家的列車。
我在冷冷清清的月台上獨坐,不遠處有一個流浪漢正開始一樣樣整理他的家當。
有一個行動遲緩的老黑走過,走到月台底,換了一身工作服與清潔用具出來,遲緩地拖起地來。
我因為累壞了,什麼也不做,面無表情,死死地躺在座椅上。不久有一個年輕老黑坐到我身邊來,隔著一個空位。
年輕老黑胖胖的,帶著一頂不太合適的毛帽,穿著很流浪,手上拎著塑膠袋,讓我想起小時常在夜路上看到的吸膠男子。
我沒有理會。
十分鐘後我的列車終於到站。
我站起來,等候它停穩,走到最近的車門。
此時突然有一隻手從後面搭住我的肩膀。
剎那間,我還以為是在台灣時被某個朋友認出來,常常會有的那種被人從側邊摟住肩膀的感覺。(因為我矮小)
我轉過頭去,剛剛那個年輕老黑微笑地湊近臉,然後低下頭,靠到我的肩膀上。

’Pardon?’我因為剛剛的那種熟稔感覺而漾起一點微笑,但我的腳步並沒有停。
我馬上意識到他可能是一個小偷,輕巧地掙脫,快步走上車,那不小心漾起的微笑也馬上收起。
手摸摸皮包,還在,也沒有任何缺少東西。
我站在車門邊,想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他並沒有走上車,卻假裝經過,然後手伸進來拉了我一把袖子,像小孩惡作劇一樣。
三秒鐘後他又走回我那個車門,我依然站在車門邊,冷冷地看著他。
他看著我,露出一點羞赧,嘴裡念了一句話,像是「Goodbye」,至少從表情看來不是髒話。
車門轟地關上。

車上我再次檢查貴重物品,衣服也無破損,我納悶起來。
我一路想,想出幾種可能。
或許他是瘋子。
或許他以為我是女孩子。(我頭髮長一點就會像女孩子,但當然是沒有女人味的那種)
或許他是同性戀,而我不懂他的暗語。
或許,他只是寂寞,只想找個人擁抱一下。

最後一項,太浪漫。但我寧願相信。
因為躺在床上時我竟回味起那一剎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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