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都蘭每到晚上就有雨。
通常是在我家裡,聽著雨聲一滴滴地降臨,接著愈來愈大,變成了嘩啦啦啦的聲音。
這時候我就會坐到我家後院,說起來也不是院子,是個圍起來的小空地,可以晾衣服或放雜物什麼的地方,上方有波浪板做的屋頂,前方有矮牆,透過矮牆,可以看到天空。

我坐在那裡聽雨,暗暗的沒有開燈,因為那裡沒有燈,我也懶得裝。
雨打在頭頂上的波浪板,順著凹溝流到了我後院圍牆內的小花圃,我看不清楚,但聽得到雨淅瀝瀝的聲音。

雨雖然沒有音階,但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有時大有時小,有時急有時緩,我在它們飄落一千公尺的墜落聲裡,進入了一種冥想。
它們飄落了一千公尺有哪,少說也有幾百公尺。在那樣的過程裡,說不定還跟鄰居相撞,又跟別的鄰居合在一起,最後變成了一顆一顆很認份的水滴,然後啪地一聲,傳入了我的耳朵裡。

成萬上億的它們,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地,在只有它們自己聽得到的範圍裡,發出了嘆息。
在它們的生命裡,那一聲是如此巨大,然而傳到人們的耳朵裡,就只剩一種連續的低鳴而已。
這一聲或那一聲,沒什麼差別,甚至聽不出這一聲或那一聲還有那成萬上億的每一聲。不過就是雨嘛。
它們孤獨地落下,寂寞地消失,沒有人記得。

半夜,雨就停了。

我有時肚子餓,便到街上小七買點東西吃。
雨下過的街,總是浪漫,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這麼覺得。

雨下過的街有一種明亮,就像塗上亮光漆的畫,在路面,在建築,在玻璃,在街燈,反射出種種曖昧的光影。
而且寧靜,就像是故意要表現跟剛剛雨聲的反差一樣,特別寧靜。

它們全都伏在地上,伏在物體的表面,不發一語。
經過長途的旅程,經過沉重的什麼的考驗,它們已經沒有言語,沒有聲音。一切都是多餘。
它們全都靜靜默默地,帶著一種像滿足又像空虛的微笑,閃著曖昧的光影。

這就是我所喜歡的,雨下過的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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